秋收的一天-《我是一颗小草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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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是走熟了的,开荒来过,播种来过,锄草时也来过,现在是第四次了。山沟里的草,还显着没有经过霜的碧绿,丰厚地铺在小道的两旁,上面凝结着新缀上的露珠。草丛里伸出不少的小酸枣树,红的小枣密密地排列在多刺的枝头上,用着清晨特有的润泽,引诱着生疏的人群。
走到半山上的分队长们在叫了:“二分队这边来。”“三分队的上那西边的山头去。”
糜子全身浴着露水,打湿了行人的衣裳,那些刚刚成熟的穗饱满地、含羞似的深深地弯着腰,垂下脸儿。太阳已经照在上面了,黄色的,荡漾的海水似的一直涌到山尽头。生产分会的指导员一边表演着割的姿势,一边挥舞着镰刀,在天空画着大圆圈说:
“同志们,我们今天的工作,就是消灭这庞大的山头。”
“把它消灭!把它消灭!”轻松地有谁在唱着。
于是一个组一个组地分开,组里边又把工作分配好,生产工具握在熟练工人的手里。身体棒的当苦力,把收割好的糜子运到山顶打谷场去;劳动力差些的,在镰刀的后边清捡着割下的穗子,把它捆扎好。工作分配完,有些人赶忙就走到前面去了。落在后边的人便嘀咕着:“小鬼,请你注意,我们是集体行动,不是个人逞强,把镰刀给我吧!”
分队长来回地巡查,到这边说几句,又到那边说几句。
“同志们,请注意,我们不但要求量,而且要求质……”
“十一组的同志捡得干净……”
“放在地下和捆扎都要轻些,熟了的糜子很容易脱落的……”
“李同志,镰刀要斜着上来,腿分开,不然要割着腿的。”
人与刀不停地动着,割完了的又转移着地方,开始还有一些不惯,慢慢便熟练了。如同蚕吃桑叶似的,山的边缘上一块块地露出另一种黄色来。
收割的确比开荒省力,可是腰却更容易痛。既然弯着弯着似乎都伸不直了,就让它那么个姿势吧,勉强伸直倒是满难受的。看来捆扎是容易得多了,却也有它的苦处,腿没有休息,上去又下来,将别人割下的收拢在一处,用力地扎着,那些粗糙的茎,便在手指上毫无顾忌地擦着。小刺钻到肉里去了,血跟着流出来,可是手又插进去,手上起了一层毛,密的、红的小栗在表皮上浮起来了。而那些苦力,把衣服都脱了,只穿一条短裤,汗还在往下滴,四五大捆的糜子从头上一直压到屁股下,身子弯成九十度,偻着腰在不平的泥土里慢慢地往上爬。腿骨酸痛了,下山时都有些站不住,却还是坚持着。他们不愿意掉换工作,他们心里想:“要是我们不能做,他们不是更不能么!”
休息的时候,大家把四肢摊在地上,太阳已经把土地晒得很温暖,抽着烟,极目到天边的几团白云上,消受着山头的大气。风拂在炎热的面孔上,感到一阵异样的舒服的微凉。另外有些好闹的同志,团坐着在说笑话,新的《秋收小调》也编出来了,而且唱着:
一把镰刀明晃晃的晃呀嗳哟
明晃明晃明晃的嗳哟
大家努力上山冈
刀儿快,谷儿黄……
秋天的陕北的山头,那些种了粮食的山头是只有大胆的画家才能创造出的杰作,它大块地涂着不同的、分明的颜色,紫、黄、赭、暗绿。它扫着长的、平淡的、简单的线条,它不以纤丽取好,不旖旎温柔,不使人吟味玩赏,它只有一种气魄,厚重、雄伟、辽阔,使你感染着这爽朗的季节,使你浸溶在里面,不须人赞赏,无言的会心就够了。
中午在山上吃了带来的饭。在家烧饭的同学,抬着水送上山来,本来是来慰劳山上的人的,可是他们那副气喘汗流的样子,倒被包围在一片道谢声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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